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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衍瑶
我打个长长的哈欠,伸个长长的懒腰,还是想睡觉,尤其是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。
老板像往常一样,半躺在沙发上,闭着眼睛,用电动剃须刀在脸上刮胡子,声音像蝉一样叫着。老板的胡子刮得精光了,可他依然贴在肥白的脸颊、下巴上转动着。那种微微酥麻的感觉,让老板很享受。像早上刷牙一样,老板每天都做。我看着看着,就非常熟悉了。
我伏在楼上的阳台上,看着不时有车子和人进进出出小区的门口。有一辆车,开到楼下时就响喇叭。先是一声,接着又是两声,然后是不停地响。末了,从车子钻出一个人来接着喊叫:
“罗总!——罗总!——”
我认得这人叫阿三,是老板的好朋友。
老板也听到喊他了,就走到阳台上回答:
“院子的门是掩着的,没有锁。”
老板又对我说:
“阿黄,走。下去。”
老板端着刚泡好没多久的茶缸,我跟着他,从楼上一步一步转到楼前的院子里。我又到院子的一角伏着,因为那里正好有太阳照着,我越来越喜欢有太阳的地方了。
老板坐在院子里的懒人椅上,慢慢品着茶。
阿三在门外打着手机老不进来。等了一会,阿三进到院子里来了。他和老板打着招呼。
老板问:“各种料子都备足了?人员都通知了吧?”
“这点事情就小意思啦。”阿三说,“样样东西都弄齐全了。集中的时间地点也定好了。安哥当大厨,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“安哥呢?”老板问。
“安哥,”阿三向外喊道,“你进来一下,罗总有话吩咐。”
安哥上身是蓝色圆领罗汉衫,下面是条宽大的沙滩裤,肚腩突出来,有点慢腾腾地从门外进来,见了老板,说:“罗总,有何吩咐?”
老板笑着说:“安哥,我哪有什么话要吩咐,你别听阿三吹牛的,再说,我怎么敢吩咐你呀。”
安哥说:“罗总吩咐的事情,我敢不照办嘛。厨房需要的料子,我从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。”
“安哥,就看你的厨艺了。”老板说,“你们先把阿黄带走,我还要去接几个人。”
阿三点着一支香烟,问:“阿黄呢?”
老板指了指伏在院子一角的我说:“喏,那不是嘛!”
阿三顺着老板的指点,才看见了我。
阿三说:“怎么好像一下子变老了,连身上的毛色都褪了。”
我一声不吭,样子显得孤傲、冷漠,我知道阿三总是不怀好意的。
阿三向我吹了声口哨,见我没有什么反应。又用手飞了个吻,可我还是无动于衷,就嬉皮笑脸地来到我的面前。我依旧不理不睬,继续半睁半闭着眼睛在打盹。
阿三用手摸摸我的脑门,像哄小孩一样问我。随后又说了几句俏皮话,猛吸一口香烟,对着我的脸面喷了过来。我有点不耐烦地甩了甩头,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,用力地抖动了一下身子。
老板找了根绳子扔给阿三,就在一边打电话。
阿三用绳子打了个结,套在我的脖子上,把另一头交给安哥。
我任由安哥摆布,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,可绳结有点紧,我得不时地抖动脖子才感觉舒服。
安哥把我抱上停在门口的皮卡车后厢,将绳头系好在车厢边,然后打开车门,想进驾驶室坐。
阿三对安哥说:“你也坐在后面吧,我怕阿黄万一跑脱了。”
安哥就按阿三说的话,坐在后车厢的稻草上。
老板来到车子旁边看了看,车厢一角有个很大的白色塑料壶,里面散发出阵阵酒香。这是老板早就让人定制的农家酿造的米酒。这种米酒他们说,有一种天然的米香味,可我感觉很恶心。有一次,就是阿三为了取乐,逼着我灌了一杯酒,害得我大半天都感觉昏头昏脑的。而他们却说喝着很爽心爽口。老板还看见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放在车厢里,就表示放心地笑了。老板把一半的茶水喝了。
我躺在安哥的脚边,安哥用手抚摸着我,想逗我一下。我才不买他的账呢。我由着他摸,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安哥对老板说:“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嘛?”
老板说:“你们先走一步,我去接几个人,随后就到。”说着,又把剩下的茶水倒进肚子。
车子发动了。
阿三说:“罗总,我们先走。”
车子响了一声喇叭,开始慢慢驶出小区,随后一溜烟消失在老板的视线了。
我看着街上的车流和人流,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感觉有点困,还是想睡觉。我猜测,他们又去烧烤了。从前老板他们经常带我参加,我都熟悉他们的套路了。这两年,我被渐渐淡忘了,出来的机会少了,可每条大街小巷没有我不记得的。县城的小车,这些年也像春天的竹笋,突然从地上冒出了好多,窄小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起来了。今天是双休日,也是圩日,所以上午十点钟未到,街面上就塞满各种各样的车辆,造成了一阵子的拥堵。阿三正好赶上这个时段出来,不得不一边按着喇叭,一边叽里呱啦地抱怨着。车子在街上慢腾腾地走着,尽管喇叭声此起彼伏,可行人不管这些车辆,照样在走走停停的车流中穿梭。
安哥倚靠着车厢,不时地与一些过往的熟人打招呼。
我一下子看看街上,又一下子看看天空。安哥想逗我乐一下,见我依旧一声不吭,就吹起口哨来。好像是什么“天地悠悠过客匆匆”之类的流行歌曲吧。
终于穿过了城里的中心街区,车子的速度快多了。可车子依旧不停地响着喇叭。出了城,车子朝着城西的方向驶去。那边有个叫“米椎林农家乐”的度假村,就在离城区不到十公里的地方。因为有一大片米椎林而得名。那里依山傍水,两岸翠竹青青,一年四季风景如画,成为人们节假日休闲娱乐的首选之地。现在更是名声大振,吸引不少外地的游客前来游玩。车子在路上跑不了多久,就到达目的地了。
阿三把车子开到农家乐的服务部前停下来,前台的服务员知道是老板事先预订了的,就让阿三把车开到西面。西面是米椎林最幽静的地方,那里有个亭子,亭子里有各种休闲娱乐的道具。阿三把车停好后,安哥又抱我下车,随后又把我拴在一棵米椎树下。
阿三一边在亭子里抽着烟,一边坐到麻将桌前玩着麻将。安哥则把车子上的东西卸下来。
阿三说:“安哥,急什么,等他们来了再一起弄吧。”
安哥说:“你们都喜欢打牌,我不会打,还是干活舒服。”
阿三说:“安哥,你也该学习学习了。小赌怡情,大赌伤身。不打牌,时间太难打发了。”
安哥说:“十赌九输,我还是不学为好。”
安哥一边干活一边与阿三聊着。
没过多久,老板的越野车驶进了米椎林,来到亭子前面。老板从车上下来后,又有几个美女跟着下来。下车后,叽叽喳喳地一下子坐到麻将桌前。
老板和阿三商量着什么。
老板的另外几个朋友也陆陆续续到了。
他们都兴奋异常,男男女女一大帮,有的我很熟悉,有的一般认得,有几个是初次看到。
他们一窝蜂拥到亭子里摆放的各种牌局桌前,自由地组合娱乐活动。
老板点了几个不打牌的名,让他们配合阿三安哥做事,最后对阿三说:
“阿三,还是留你来当刽子手吧。”
阿三说:“可以。不打牌的都跟我来。”
阿三他们好几个来到我跟前说:“阿黄,今天有点对不起你了。”
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,可有一种预感,事情与我有关。
阿三解下系在米椎树的绳子,用手摸了我的头一下,就牵着我在米椎林里溜达。他左看右看,来到一棵米椎树下,把绳子抛到一根树枝上,他对着老板说:
“罗总,在这里行吧。”
我一下子被阿三拉到半空中,绳子勒着我的颈脖,我感觉不对劲,就拼命地挣扎、嚎叫。
他们在下面都喝彩起来。
阿三把绳头拴在树上。
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,猛一用劲,腾起来用嘴咬断了绳子,就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“绳子断了。”
他们喊起来了。
“快点擒住阿黄,别让它跑了。”
看见阿三他们冲过来,我拼着老命跑开了。
米椎林很大,我不知道往哪里跑。看到他们从那边涌过来,我只能跑向没有人的地方了。
很多年前的一天,我也是这么卖力地跑着。那时,老板还没有到城里住,还是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。老板走村串户收废旧去了。老板娘突然就昏迷了。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。我循着老板的味道也在公路上跑着。一路上,有辆车子差点碾着我。一个狗贩子想捉住我也没有得逞。
当时老板正在另一个村子里捆扎收来的旧书旧报纸,见我来了,问:
“阿黄,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”
我朝着老板叫。
“叫什么叫,”老板说,“回去!”
我还是朝他不停地叫。
老板整理好旧书报后,又准备骑着他的三轮车走。
我咬住他的裤子不放。
他骂着我,踹了我一脚,还继续想蹬车走。我就躺在前面把车子拦住。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老板说。
我还是汪汪大叫。
“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?”老板问。
我不叫了,只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“好,那回去。”老板说。
我在前面带路,老板蹬车跟在后面。
回到家里,老板才知道是老板娘昏迷了。后来急忙送医院。
医生说:“孕妇由于低血糖昏迷了。如果再晚来,可能就保不住了。”
当晚,老板重重地赏了我——买回一篮猪骨头,让我一次啃个够。
我跑这边,他们往这边追。我跑那边,他们追往那边。我跑到哪里,他们就往哪里追,手里还拿着棍棒。
米椎林是三面环水,正面大门又被堵住了。我只能在米椎林和他们赛跑,像躲猫猫一样。可我老了,体力渐渐不支了,我怕突然倒下,棍棒就跟着来了。我站在河岸上,想跳,可一时又不想跳。
我转过身,看见他们冲了过来。
他们喊着、吼着,为首的阿三冲得最快。
我一下子火了,朝他们狂叫。他们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我喘着大气,不停地朝他们狂叫,还做出想扑过去的样子。他们全都害怕了。有的想往回跑。但只一下,他们又振作过来了。舞棒弄棍的,朝我慢慢逼过来。
我一转身,跳进了河里。尽管已是五月的河水,可还是有点凉。加上刚刚涨水不久,还没有完全消退,水流很急。我拼命地游啊游,身边是他们扔下来的石头。不知过了多久,眼看就要到对岸边了,可他们早已守候在那里了。
我刚刚靠岸,又一个绳套套在了我的脖子上。我被拖上了岸边,他们还将一截竹筒穿过绳子,卡在我嘴边,让我怎么也咬不着绳子了。他们在前面拉着,我用脚撑住地面不想走。可一下子又被他们从后面踹一脚,逼着我走。我走走停停,他们拉拉扯扯。又把我拖到了对岸的米椎林里。
这时,他们不玩麻将、扑克、大字牌了,都围着看热闹。
又是阿三,趁我不注意,一下子又把我吊在了树枝上。那截竹筒套着绳子,卡住了我的嘴边,我就是再有力气,也咬不着绳子了。
一个说:“干脆敲死阿黄算了。”
“敲死它会流很多血。还是慢慢吊死好,这样狗血渗透在肉里,吃起来才甜。”阿三说,“你们再玩几圈麻将,它就死了。”
“安哥,”阿三又向那边喊话,“你把水烧烫点。吊不死它,烫也要烫死它。”
安哥在那边说让阿三放心好了。
我被高高调地吊在一棵米椎树的树枝上,渐渐地,感觉我的舌头慢慢地伸出来了。可我的眼睛是睁开的,我的脑子一片模糊,他们在那里笑啊喊啊,声音离我越来越远了。
多年以前,老板也在他的老家吊一个小偷。
那时,老板还是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。他们养着很多的鸡。有一次,他们丢了很多只鸡。过后,老板指着我骂:
“阿黄,养你干嘛?养你不看家护院,小心我杀了你!”
其实,我也有苦衷。因为老板要出门收货,常常忘记了我。我很饿。有时我呻吟了,可不是被打,就是被骂。好几个晚上,有个小偷想来偷鸡,都给我吓唬走人了。他们发现了我是个障碍,就想方设法除掉我。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,只要听到他们的脚步声。我就一个劲地吠叫,吓得他们不敢前来。可是有一次,我看到屋后面有一块肉,由于太饿了。我失去了判断力,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啃了下去。吃到肚子里,我才发觉自己上当了。当晚我昏昏欲睡,不!是神志不清,我知道是中毒了。可是已经晚了。那个夜晚,不要说喊叫,就是呼吸都困难了,我在生死的边缘徘徊,可老板一点也没有发觉我的异常。小偷终于得手了。第二天,我总算从阎罗王那里挣扎回来,可老板家的一笼大骟鸡被小偷拿走了。这就是老板骂我的缘由。吃一堑长一智,以后我不能再犯如此的错误,决不乱吃别人的东西了。
这个小偷吃惯了嘴,以为还可以来偷第二次。他错了。那天晚上,老板和朋友们在家里喝酒,席散人走,老板一家早早休息了。我在后院里睡着,可心里烦,实在睡不着。半夜三更时分,我感到一种奇怪气息来了。我用鼻子在风里闻了闻,确定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了。因为闻到一种熟悉的气息,虽然只有那么一两次,可我的印象非常深刻。我没有吠叫,而是悄悄地伏在角落里。一会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,我知道是他又来了。我看见墙头先是扒着一只手,接着又是一只手。然后,一个人头露出来了。他先是向院子投了几粒小石子,见没有什么动静,就一撑一跃,落在了院内。声音好轻,好像一件衣服抛下来一样。即使老板没有睡,哪怕是在堂屋,也不会听到这样的声响。更何况老板熟睡了,而且还是喝酒后的熟睡。这个人走向鸡舍,打着一支有点幽幽发光的小电筒,刚刚要动手时,我一阵猛烈地狂吠。我看见他惊呆了,脚下像生了根一样,定定地站在那里。我的狂吠声惊醒了老板。我看见前面堂屋的灯亮了。这个人才突然回过神来。他一转身,我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脚。他一下子倒在地上,我想咬他的身子。可他用手挡住。我就咬他的手。他痛得哇哇哭了起来。这时,院子的灯亮起来了。老板操着一根木棒,也来到了后院。接着是一阵猛打。我在一旁配合着老板。我看见那个人的裤裆都尿湿了。最后,老板把那人双手捆起来,吊在鸡舍的一根木桩上。老板对我说:
“阿黄,看着他,天亮了再处置。”
随后,老板又去睡觉了。那个人被捆了半夜,一直战战兢兢的。天亮了,老板才慢慢悠悠地出来审问一通。接着报案给派出所,警察过来就把那人带走了。
老板摸着我的头说:“阿黄,这次你又立功了。等会给你买一副猪骨头吧。”
我看着老板,口水流了出来,一副馋嘴的样子。
阿三他们又来到米椎树下,看着我。
“死了吧?”
“应该死了。”
“解下来。”
阿三把我解了下来,其实是把吊着我的绳子割断了,我从上面摔到了地上,像一只沉沉的麻袋。阿三又在我身上飞起一脚,我滚了滚。他拿着木棒在我头上、身上猛敲几下,见我没有动静。随后,我就被拖到厨房旁边的竹林。他们在那里烧开了一大锅水。安哥一个手拎着我,投入开水锅里。他们左右翻动,又试了试拔我身上的毛,感觉很容易拔了,就把我从锅里提起来,扔在竹林脚下。老板这时候过来了,像是慰问一样与安哥他们聊了聊天。他们几个人的手,在我身上麻利地拔着毛,很快我就被拔了精光。他们说,一些小毛就算了,反正还要用稻草来烧我的。我又被扔在地上,他们又准备下一个步骤了。渐渐地,我感觉灵魂又回到身上了,就用尽全身力气,突然站立起来。他们见我站了起来,都大吃一惊。
阿三说:“阿黄还没有死!”
“阿三,”老板说,“一只狗都杀不死,明天会被大家当笑话的。”
阿三他们一时手足无措。
我只有一个念头,赶快跑。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,想往没有人的地方跑。可这个时候的米椎林,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好几拨客人,米椎林里到处都是人了。我像喝醉酒一样,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蹿。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、很恐怖,所到之处,人们都惊叫着跑开了。阿三他们反应过来后,就一窝蜂朝我冲过来。为首的阿三还握着木棒。我迷迷糊糊地左奔右跑,看见阿三他们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。突然,我被当头一棒。我的脑袋像要爆炸一样,接着又是数不清的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。
我听到阿三说:“我就不信死不了你!”
接着,我的头被砍断下来。我感觉灵魂又飞走了。
其实,我是老板拣来的。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。出生没多久,原来的主人拿我去圩上卖。也许是我长得太难看了吧,加上又瘦又小,还病怏怏的。我卖不出去,主人怕我回来又要喂养我。索性在赶圩回来的路上把我扔掉了。我在垃圾堆里度过了不知多少天,虚弱得奄奄一息,就快要死了。多亏老板在收废旧时发现了我,把我扔上了他的收废旧的三轮车上,我被带回到他的家。看着我身上稀稀拉拉的黄毛,老板说:
“你就叫阿黄吧。”
也是我的命大。有吃有喝后,我的气色渐渐地好了,身体一下子超过普通狗的成长了。我的高大健壮有点出乎老板的意外。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我是一只非常威武、勇猛的狗,黄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像绸缎一样闪闪发亮,而且非常听话,非常懂得老板的意图。有时他用不着说话,只要一个手势,一个眼神,我就知道他要我干什么,怎么干了。老板总喜欢带着我去收废旧,我也很勤劳。我知道要感恩。我还曾经救下老板的儿子。那时,老板还是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。他们的宝贝儿子出生后,老板就不带我外出了。而是要我留在家里陪他们的宝贝儿子。老板的宝贝儿子刚刚会走路不久。有一天,他出到门口玩。老板家的门口就是一片菜地。他的宝贝儿子走到门口的菜地边就被吓傻了。因为一条眼镜蛇正扬起头,朝着宝贝儿子过来。宝贝儿子呆着不动,只会放声大哭。我一看,猛扑了过去。对着眼镜蛇脖子就是一咬,眼镜蛇用身子把我紧紧地缠绕起来。可我就是不松口。一会,我感到眼镜蛇的血流进了我的嘴里,整个身子也渐渐地软下来了。我还是不放心,把它甩到一边后,又一截一截地把它咬断。此时,我才知道那是一条很粗很大的眼镜蛇,随便可吞下一只小狗。老板回来后,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惊呆了。老板招手要我到他身边,说:“阿黄,想吃什么?”我看着老板,表示随便。当晚,老板又奖励给我一副猪骨头。我啃得津津有味。此后,老板几乎要我成为宝贝儿子的贴身保镖。唉!这都是成为过往了。
此刻,我被放在架子上。他们在下面烧起稻草烤我,还不时地用一把把烧着的稻草在我身上拱来拱去,用不了多久,全身就被烤得黄澄澄的了。当稻草的芬芳进入我的肉体后,就渗透在里面了。这样的狗肉特别甜、特别香,充满了原生态的田园味道。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稻草狗。
眼下,我的灵魂早已经出窍了。我正被他们用砍刀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。我知道,再等一下,我就该被投入锅里煨炖了。
在我即将消逝之前,我想回忆一下我的爱情故事。也许,有人觉得好笑,认为我们狗没有爱情,其实错了。老板已经从郊区搬到县城里了。只是还没有像后来一样建有自己的别墅。当时老板买下了供销社一片面积很大的瓦房,用来当作自己的废旧回收站。这个时候的老板,早已经用不着再走村串巷收购废旧了。而是坐在家里收购。每天都有一大批像老板从前那样的人,把收来的废旧买给老板。老板手下有十几号员工帮着打工,有的跑运输,有的给废旧分类。老板只管进账和出账多少,一般都是手机遥控而已。老板的事业正干得红红火火、蒸蒸日上。当然就有点受别人嫉妒了。而且是同行,是只隔着一条马路对面的另一家废旧回收站。因为老板收购废旧的量大,当然给的价钱就比对面那家高一点。而对面那家废旧回收站真是门前冷落了。这引来了强烈的不满。有一天,对面的老板娘撵着我穷追猛打。我拼命地跑回家里。可对面的老板娘在门口前骂开了。骂着骂着,老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原来对面老板娘养有一只母狗,花色的,叫阿花。我第一眼看到它,就被它深深地迷住了。于是,我开始了追求。有一段时间里,我常常到半夜三更才回来。因为追求它的公狗太多了,这自然要决战。我在打败好几只公狗后,终于获得它的芳心。于是,我们坠入爱河了。由于老板的事业已经惹得对面的嫉妒了,总想找一件事情整理我们老板一下,可就是没有找到机会。说来也怪我,有一天,我是实忍不住了,白天也去约会阿花。不巧的是,正当我们刚刚入港时。阿花的老板娘发现了。她一发现是对面的我,简直是火上加油,恨不得将我打死。可我和阿花正在难舍难分的时刻。走不得,跑也不得。我走一步,阿花要退一步。阿花跑两步,我要退两步。非常地尴尬。我们被追得团团转。从它家里跑到后院,又从后院追到它家的门前。人们发现我们大白天干的好事,都聚集在周围看热闹。大家见阿花的老板娘拿着木棒拼命地打我时,都非常好笑。小孩子们更是在一旁起哄。看热闹的人可以说是里三层,外三层地围着。我们无处可逃了。阿花的老板拿着木棒在我们中间狠狠地劈了下来。真是棒打鸳鸯啊。一阵深深的刺痛传遍我的身上。我来不及看阿花一眼,就夹着尾巴跑回家了。可阿花的老板娘还是穷追不舍。她没有进我们家,而是在门口骂开了。我的老板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听她骂着骂着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。我的老板不但没有骂我,而是大笑起来回击阿花的老板娘。刚刚看过我和阿花在一起的人们,又被两家的开战吸引,迅速围观过来。大家一边听着内容,一边笑。最后,对面的老板娘被大家笑醒了,戛然而止,跑回去关起门来摔东西。
晚上,老板又奖给了我一副猪骨头啃。还笑嘻嘻地鼓励说:
“阿黄,你做得对。明天继续去对面干,直到肚子大了为止,反正都是你的种!”
我虽然没有像老板说的当晚又过去战斗,因为毕竟身体受了伤了。可是伤养好后,我又蠢蠢欲动了。毕竟我和阿花是真正的相互吸引。不久后的一天,阿花生下了一窝花花黄黄的小狗。我们老板买了一串鞭炮,在门口鸣放起来庆祝。气得阿花的老板娘几乎要上吊,她把那些刚刚出生的小狗,连同阿花都弄死了。从那以后,我根断了再与其他母狗成事的想法,因为阿花成为我刻骨铭心的记忆,我只好一心一意守护着老板的利益了。
后来,我年事已高,有点怕冷,成天打着哈欠,一副想打瞌睡的样子。我老是看见阿花的身影,惊醒时,才知道是做梦。我知道,属于我的日子没有多久了。渐渐地,我被老板忘记了。因为自从老板搬进了新建的别墅后,他们就嫌弃我了,就不需要我了。常常是破口大骂,弄不好就被踢打。他们嫌弃我变得有点肮脏了,嫌弃我只会吃而不会做什么事情了。所以我只好悄悄地躲在角落里,尽量什么声音也不出来。我有时被饿好几天了老板也不闻不问。我只能孤独地活着。
我被开膛破肚,还被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,放在一个大锅里,佐上八角、沙姜、陈皮、草果,还有香椿芽煨炖了。他们先是用大火烧开,然后用小火文煮,这样炖出来的老狗肉特别的香甜。这种味道弥漫在米椎林里,经久不息,让人馋涎欲滴、欲罢不能。真是闻到狗肉香,神仙也跳墙啊。他们饮酒作乐、猜掌划码、借酒调情,享受着我给他们带来舌尖上的美味。
我是多么地不想死呀,最好的办法是让我自然消失。可看到他们如此地薄情寡义,我觉得死了也好,倒是一种解脱。我总算看清他们的本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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