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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天时》,2018年的人与自然-凯发官网入口地址

日期:2018-04-05 【 来源 : 新民周刊 】 阅读数:0
阅读提示:中国传统文化,传统的那些生活方式,相当于全球文化版图中一块重要的拼图——这块拼图没了,全球文化版图就不完整了。另一方面,中国传统文化,亦像是古人留下的一盘棋,这盘棋远没有下完。
记者|姜浩峰
 
宁盘锦、河南洛阳、四川成都、苏南江村、浙江天台山、福建泉州,从2017年冬至到2018年冬至,纪录片《天时》摄制组将在这六个地方进行拍摄。“通过365天完整观察和记录,寻找中国人本真的生活节奏和秩序,以及深藏于一切行为背后的情感联系与延续。”这是拍摄方案中的一段表述。“二十四节气是我们探讨传统命题的切入口,作用于中华文化和华夏文明的重要意义,在于为过去的人们提供了一套非常智慧的生活行为指南——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。”
  冬至,是中国农历一个重要的节气。在周秦时代,冬至甚至是一年岁首——亦即新年的开始。由此可知摄制组的用心——用古中国最传统的纪年方式,来表达完整的一年中,那些保留中国古风的地方,那些人们的生活方式。
  在此之前,从2017年3月起,《天时》团队在全国22个延续着相对传统中国生活方式的地理样本中展开调查,最终选定的六个地方,都独具代表性。按照纪录片导演吴琦的话说:“这些都是中原文明辐射区,这些地方的人,有着中国人从古代延续至今的时间观念、情感表达方式,甚至生活节奏。”
离土不离乡,完整全球文化版图
  吴琦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纪录片专业,1998年任《周恩来外交风云》的摄影,1999年到2001年,任系列纪录片《发现》执行制片人,参与制作《发现曾侯乙墓》《流感百年》《来自1910年的列车》等纪录片。
  谈及在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中,为何重又对乡村进行关注,吴琦告诉《新民周刊》记者:“这涉及到一个文化认同感的问题。我长期以来对中国文化是非常认同的。在拍摄专题片《费孝通》的时候,我也在关注——那些传统是怎么丢的,又是怎么重建的。”
  作为一个文明古国,并且是具有延续不断的文明的国度,中国本应有着比较清晰的“传统文化画像”。“这样的‘画像’,日本有,斯里兰卡有,然而中国似乎有欠缺。”吴琦说,“时至今日,你跑到美国西部小镇去问问,有些人还认为中国人是梳着大辫子的,或者小说里的华人探长陈查理那般形象。从全世界而论,许多地方的人确实感受到了中国经济的腾飞,但那种对中国的感觉令国人有说不出的味道——国外有些人认为,中国就是个暴发户。”
  在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1970年代,其在世界上的形象,也有着暴发户的一面。“然而,因为日本文化的延续感还在——和服、茶道等等,这些微观的饮食起居、生活方式,在宏观上就保留了日本人的文化自信。”吴琦说,“而中国因为近代以来的落后挨打,在各方面都显得不自信。尤其文化上的不自信,使得我们中的许多人丢弃了许多传统的生活方式。而那恰恰是与世界文化对话的材料!”
  作为纪录片导演,吴琦游历了欧洲、非洲、日本等地,慢慢觉得——中国传统文化,传统的那些生活方式,相当于全球文化版图中一块重要的拼图——这块拼图没了,全球文化版图就不完整了。另一方面,中国传统文化,亦像是古人留下的一盘棋,这盘棋远没有下完。如果丢弃了这一棋局,殊为可惜。
  在做《天时》项目前,吴琦就意识到——电影这一艺术形式虽是舶来品,但完全可以在其间运用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些表达方式,来重拾或者说重新串联起中国传统文化。吴琦说:“抚琴、绘画、书法,这些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,无不含有系统的、高级的美学。二十四节气也是中国的传统。电影无非是给中国古典美学找到一种新的可能性,让我们用当代的器物去追寻传统。”
  问题是——传统何在呢?
 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,人们几乎可以在任何时间做任何事情,飞机打破了空间的约束,网络打破了时间的约束。生活在都市的人们,可以在半夜叫外卖,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吃到想吃的瓜果蔬菜,在任何一个季节吃月饼、吃元宵。吴琦和他的团队需要找到的,是“社会学切片”,亦即——因循二十四节气这一时间轴线,工作、生活、交往着的人们。去拍摄他们的故事,并由此让观众感受到农耕文明的魅力。吴琦的亲身感受是——中国的传统生产生活方式,是符合自然规律的。“比如秸秆还田、猪食饲料的选用等,无不体现了一种循环利用自然物质的概念,或者说阴阳相生的概念。”
  通过半年的时间,《天时》摄制组的六组团队在六地建立驻地工作站并展开浸入式田野工作,与当地人同吃同住同劳动,因循当地生活习惯,由表及里,切入当地深层文化系统。
  这六个拍摄点之所以最终被确定下来,主要在于它们各自既有中国传统生活方式、传统文化的传承接续,又各有特点。
  譬如苏南的江村,本身是中国农民离土不离乡发展的典范。江村,是太湖边的一个村落,按照如今的行政区划来说,这个村应该叫作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七都镇的开弦弓村。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80多年前来到江村,进行了一番调查,写成《江村经济》。这本著作成为人类学和社会学的里程碑,开弦弓村也因此而以“江村”闻名于世。
  “可以说,江村的实践,最终达成了费孝通为中国农村开具的一味药方。但江村的实践经验,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。”吴琦表示,他选择了江村作为《天时》的一个拍摄点,然而,《天时》不可能只有一个拍摄点。因为江村位处苏南,周边有上海这样的特大型城市,使得江村的农人可以离土不离乡。如今,江村已经达到全面富裕阶段,却依然完整保留传统家族结构和信仰结构。
  而另一个拍摄点天台山,所见就是另一番景象。25岁的张先生、13岁的胡小妹,分别生活在古老的天台山的两端。他们的山居生活充满令人向往的气息——胡家有着大片的竹林和田地,依靠天时与地理物候便能实现自给自足,悠然自得。张家的父母,依照古老的四时节气耕种采摘,维持生计,生活一如历代无数中国文化名人所向往的隐者。但唯有张先生自己知道,在这看似美好的山居田园生活的背后,是父母的艰辛与山居的贫困,仅仅一场不为城里人所注意的霜冻,就可以毁掉他们整个冬天的劳作。贫困更让他无法触及爱情与婚姻。
  比张先生小一轮的胡小妹,每天只能乘坐大巴甚而只能徒步四小时,穿行过天台山沿途美景与险要去上学。胡小妹的爸爸则似乎在当年曾经的离去和归来之中有着自己的无奈。
  在吴琦看来,尽管胡小妹的爸爸当年为了寻出路,去往大城市打工,干泥瓦匠,并走遍了大江南北,但后来感到生意少了,加之自己年纪大了,还是返回了生他养他的天台山里生活。“娶了一个贵州女子为妻的胡爸爸,最终还是认为天台山的生活最舒服。”吴琦点评道。
  张先生也在谋求出外学习古典家具的制作手艺。但在吴琦导演看来,如今的张先生,就有着当年胡爸爸的影子。等到未来张先生年岁大了,未必就不会回到天台山生活。
  “我们能够看到,譬如美国孟菲斯的一望无际的棉花田,典型的乡村景观。还有日本的那些小镇,还保留了唐朝的感觉。然而,那些地方的人们的生活,已经是现代化的了。这就是农村的现代化。”吴琦说。在吴琦看来,类似天台山这样如今交通尚不便利的地方,生活也是能够现代化起来的。他在拍摄间隙,到山上挖笋。“半天工夫,挖到的笋,如果贩到城里,价值好几百块钱。我觉得不比在城里打工赚得少嘛!”吴琦说。
  关注乡村,就纪录片来说,有一种“回眸”的效果——去追寻一种渐行渐远的生活方式,譬如《舌尖上的中国》第一季里做皮蛋、采蜂蜜、腌咸肉等镜头,无不是在展示一种“想象的异邦”——尽管这些生活都存在过,但如今在都市里确实很少能见到了。然而,在吴琦看来,除了展示想象的异邦,除了回眸以外,似乎还能为乡村的发展提供思路。一个现代化又充满田野情趣的农村,将来会成为稀缺资源,会成为城里人向往的地方。
  另一方面,《天时》团队也向记者表示,他们不希望简单地将二十四节气等同于农耕,也不希望把过去的生活方式等同于乡村,《天时》的存在,最终是希望给更多身处不同环境的人们互相理解——彼此之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。更重要是通过故事,发现人性中的善,发现身边的善。
讲述中国故事,呵护传统文化的根
  在采访的过程中,吴琦向记者表示了自己对中国古典美学的向往。在他看来,诸如费穆的《小城之春》、许祥熙的《聂隐娘》、吴贻弓的《城南旧事》,让中国古典美学在电影银幕上有所表现。
  “我一直在想,自己作为一个单纯的普通中国公民,如何正视中国的文化基因?作为一名中国导演,又该如何讲述中国文化?”吴琦说。
  这些思考,无疑和电影、戏剧前辈的思考是能够接上的。
  在《天时》的拍摄过程中,吴琦边思考边实践。譬如他在思考如何将唐诗中的意象,那些移步换景,用电影镜头表现出来。他告诉纪录片的摄影师,必须要具备中国传统的美学修养。
  “那些修养从哪里来?当然是从唐诗宋词里来,从范宽、八大山人的画作里来,从苏州园林里来。还有就是中国人代代相传的对一草一木、花鸟鱼虫的态度上来。”吴琦说。
  但在吴琦看来,这些都是“术”的问题,是技法的问题。而他,绝不反对用好莱坞式的镜头语言,去讲中国故事。
  “在做《天时》之前,我也在寻求做一些唯美的纪录片。譬如唐诗、宋词、昆曲,还有就是节令花卉,拍那些伤春悲秋的歌吟。”吴琦如此说,“那些片子拍出来是很美的,但说老实话,所费精力要比我们现在拍《天时》小。我想,趁着现在这个年龄,还干得动,先啃硬骨头。”
  拍诗词歌吟、春花秋月类型的纪录片,可以请专业的演员来表演。而《天时》的拍摄,要面临拍摄对象本身的变化。譬如有的拍摄对象面临自然灾害、歉收,突然想出门打工了,那拍摄计划该怎么调整?该怎么继续表现当地人应对天时?
  《天时》团队选择的位处成都平原的郫县,其实在两千多年前,就遇到人类如何应对自然的问题。当时的人们,选择的途径是——对自然进行修订。当都江堰水利工程完工后,成都平原自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府之国。这一点,让吴琦想起了蕾切尔·卡逊的书《寂静的春天》。该书讲述的是农药对人类环境的危害。“两千多年前,我们的老祖先走过的,正是如今最时髦的路。”吴琦说道。而如今,沿着由都江堰而改善的岷江水系,来到位处成都市区水源地上游的安龙村,摄制组找到了中国以村为单位形成聚落的有机农业试验点。这里,成功运营了十年,并在成都本地实现了有机蔬菜的可持续城乡销售模式。在《天时》团队的镜头里,两千多年前古人的智慧——都江堰,与今日里的有机蔬菜试验点组成的蒙太奇,无疑是富有历史感又富有未来感的。
  选择洛阳作为拍摄点,在于这里是十三朝故都,更在于这里是二十四节气文化的发源地,亦是中原文化和生活习俗保留的核心地带。但洛阳曾经遭遇过战火,遭遇过北方少数民族的占领,人口实质上是置换过的。当年的洛阳人,许多人往东南迁徙。如今的泉州,就保留了许多中原遗风。“当地的南音,比豫剧可要古老得多!”吴琦说,“我还在当地见到,每家人家门上都贴有自家的源流,这样细悉心呵护传统文化的根,令人感动。”如何如实地记录下这些,远比使用技法更重要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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