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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提示:对年轻人而言,世界是有待以爱去接触、面对、学习和战斗的对象,是另一个神话。
苗 炜
一艘飞船停靠在外星球上,一个年轻人肩负使命,要了解那个星球上的人是如何生活的。他与一个当地女孩陷入爱情,开始怀疑自己的导师。导师觉察出他的背叛,要毁灭掉那个外星球。这是《阿凡达》还是《风中奇缘》?从故事核上,两个电影是一样的。
一个怪物威胁到某个社区的安全,一个男人要击杀怪物,让社区重回安宁。这是电影《大白鲨》的故事,也是史诗《贝奥武夫》的故事,和《怪形》《侏罗纪公园》《哥斯拉》也很相似。如果把怪物换成人,那007系列、“不可能的任务”系列,也是这个模式。《驱魔人》《闪灵》《猛鬼街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。
一个英雄进入一个新的世界,开始他被那里的五光十色迷惑,继而他嗅到了一股邪恶的味道。这是《爱丽丝漫游仙境》,也是《绿野仙踪》,是《格利佛游记》,也是《火星生活》。如果那个新世界,更多是主人公的个人体验,那么《旧地重游》、《蝴蝶梦》也在这个模式之内。
某个群体发现他们陷入危险之中,而解决之道在遥远的异国,这个族群中的一两个勇敢者,踏上了凶险的未知之旅。这是《夺宝奇兵》,也是《指环王》。如果让这个神话更接地气,这个故事就变成《拯救大兵瑞恩》《现代启示录》。如果主角追寻的东西略加变化,那就是《非常嫌疑人》《十一罗汉》《逍遥骑士》。
故事模型会交汇变形,《异形》和《大白鲨》是怪物故事,但也是一个个体面临危险世界的故事。《西游记》是寻找的故事(西天取经),但也要一步步“打怪”,《指环王》在模型上类似于《西游记》。某个影视工作者说,现在任何一个影迷,都知道一点儿约瑟夫·坎贝尔,都读过麦基的那本《故事》,都会跟你讲讲故事原型什么的。
每个编剧、每个小说作者,都努力在叙事上做出新花样,但神话原型具有非常稳固的结构及传承模式,有一项濒死体验的研究报告说,许多人濒临死亡之时,都会极快地回望自己的一生,像是奥德赛的冒险经历,有艰难险阻,有智者引领,最终抵达甜美安宁之地。专家说,这好比英雄旅程或远征叙事,这种结构在1949年由美国作家、神话学者约瑟夫·坎贝尔(joseph campbell)提炼而出并命名为“单一神话”(monomyth)。“征程”构成了就所有故事形式的基础,从宗教神话到希腊史诗到好莱坞大片到个人回忆录,莫不如此。在这种结构中,主人公原本风平浪静的平凡生活被扰乱,初时不太情愿,但在某位精神导师的鼓舞下,踏上去往未知之境的征途。他要战斗,也要怀疑,要经受最严峻的考验,要面临失败和死亡,但最终他凯旋而归,已经脱胎换骨,给家乡的人们带来全新的启迪。
坎贝尔的名著《千面英雄》具有恢宏的气势,且看其部分章节的题目——最初的英雄与人类、国王英雄与暴君英雄、两个世界的主宰、小宇宙的终结等等。这样一本伟大著作和一部伟大电影紧密相联——乔治·卢卡斯看过《千面英雄》,迷上了对神话历程的分析,此书成为《星球大战》的灵感来源,坎贝尔也成为卢卡斯的精神导师。
如果《千面英雄》的宏大让人望而生畏,那么《神话的力量》是一本更容易读的入门之作。此书由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比尔·莫耶斯对坎贝尔的访谈构成,其副标题是“在诸神与英雄的世界中发现自我”。坎贝尔谈论说故事的本能、爱情与婚姻的神话,言辞简单,而意境远大,比如他说——当你年纪渐长,你认识的人,原本活着的人都走了,而世界本身也在逝去,人生是幻象的神话便走进你心里。但对年轻人而言,世界是有待以爱去接触、面对、学习和战斗的对象,是另一个神话。
也许,这句话能解释为什么电影观众始终以年轻人为主体,他们想在电影中看到各种变形的神话。而中老年人在家里看婆婆妈妈的韩剧,他们知道,电影不过是一种幻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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